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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049(1/2)

对于陆学霸初考的分数,饭桌上文凤看着苏奶奶的脸色,忍了又忍,最终还是没忍住,把几乎能用的夸赞的成语都用上了,但人陆学霸却非常淡定,“比我估的少了两分。”

“广全哥你不高兴吗?”

陆学霸眉毛都没动一下,“又不是真正的高考。”

“可是你的分数是全年级最高分啊!物理化学和生物全满分,就是数学和英语丢了几分,政治和语文稍微……拉胯一点点,但不多,省市两级的排名要明天才能出来,但刘校长说目前市里还没听见比你高的,省里最少也能排到前十名。”

“嗯。”陆广全似乎是回想了一下当时的题目,“数学不该扣分,应该是参考答案错了。”

“啥?!”卫孟喜和文凤的筷子差点掉了,这么嚣张的吗,哪有不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而是反过来怀疑出题人参考答案的考生?

陆学霸可能是真不在意成绩的人,不想继续谈论成绩的话题,对于文凤转达的刘校长和年级组长希望他能去一趟学校的话,他只留下一句“我没时间”,就洗自己那身黑得掉渣的脏衣服去了。

文凤目瞪口呆:可是,你你你居然,有时间洗!衣!服!

卫孟喜在那儿算语文政治和英语各丢了多少分,心疼得不行,这些文科让她来考,她丢的分说不定比他还少呢!

不过,不得不再次承认,在智商这一块,自己确实是高攀陆学霸了,因为语文和政治很明显是□□考的水平,人家没时间也没花精力去苦攻,不然还能更高。

“你过来。”苏奶奶的脸色一直臭臭的,所有人都发现了,终于等到所有人都散了,她把卫孟喜叫到旁边的仓房门口。

卫孟喜以为她是找女儿的事进展不顺所以心情不好,大娘一天要花五六个小时在矿区溜达,就是想要找到那个邻居说的“像”小婉的人,可她偷偷问过呦呦,奶奶一直没找到呢。

“我问你,这个女孩怎么回事?”苏奶奶指了指隔壁。

卫孟喜一愣,“文凤吗?咋,她好好的呀,她要是哪儿得罪大娘您了,您别跟她见外。”

苏奶奶恨铁不成钢,发现跟这种笨女人是真不能拐弯抹角,“你丈夫这么优秀,难保不被人惦记。”

卫孟喜瞬间明白她的意思,但随即又想笑,“您想哪儿去啦,文凤不是这种人,我家小陆同志更不是那种人,他稳得住。”

宁愿被流放也要拒绝矿长千金,人品是信得过的。

“我没谈过恋爱,也没经历过背叛,但我就是认为,陆广全的人品信得过。”

苏奶奶一梗,信得过?哪个男人一开始的时候就让人信不过?她当年招赘的男人还是北平大学的高材生呢,为了追求到她苏玉如,什么招式没用过?那时候的他多诚恳啊,就是让他死都行。

苏家做事历来大方,婚后用苏家人脉,送他到苏联留学深造,结果呢,还不是就那样。

当年,苏家的财产,被这个男人带走了百分之二十,中途又以在苏联炒外汇为由,要去了百分之二十。

苏家是大方,但不傻,当年一起跟着赘婿出去留学的还有苏玉如一个很信得过的表妹,每月都会往书城打跨国电话,告诉他们男人的情况。

那真是个青春单纯,活泼可爱的好妹妹啊,电话打着打着就打到表姐夫的床上去了。

虽然后来她因为愧对表姐没有再回国,赘婿也回来洗心革面负荆请罪了,不说后来又发生的事,苏玉如也不会原谅他们。

“有些女孩,表面看着单纯可爱,到时候打着真爱和自由的旗号,能把你骨头渣都给榨干。”苏奶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来了一句,但下一秒又想起卫孟喜说的她“没遭背叛过”,“你知道我的事?”

卫孟喜哪里知道哟,“什么事?”

苏奶奶冷哼一声,走了。

卫孟喜不知道她的经历,但她可以肯定,苏奶奶是真草木皆兵了。文凤怎么可能对陆广全有什么心思,俩人话都没说过几句,倒是跟他工友兼曾经的室友刘利民看对眼了。

同样是农村来的,能在异乡遇到一个同样爱读书,性格腼腆的同龄人,能不相互吸引才怪。

以前文凤帮她带呦呦的时候,刘利民打着借书还书的旗号,一下班就往这边跑,小姑娘每次都是脸红红的跑出去,再红红的跑进来,那副样子,不是恋爱才怪。

至今还未捅破窗户纸,就是黄大妈看不上刘利民是挖煤工人,卫孟喜和刘桂花还极力鼓励刘利民也去考大学呢,他虽然只上到初中,但平时,这次也报名了,不知道初考成绩咋样。

现在的风气很淳朴,还真没多少女孩会惦记已婚男人,文凤要是这种拎不清的,卫孟喜当初就不会给她开工资,更不会让她有机会接触到陆广全。

但苏奶奶的好意,她还是很很感激的,虽然她提醒的本意不一定是为她考虑,但至少是跟她一条心的,这样的保姆别说五十块,就是六十块也值。

***

卫孟喜以为陆广全说没时间去,这事就不了了之,要等到高考领准考证的时候才能见到学校领导了,谁知就在两天后,她刚卖卤肉回来,卫红就告诉她一个消息。

“有好几个伯伯来找爸爸,说是一中老师。”

“然后呢?”

“爸爸不在家,他们坐了一会儿就走了。”

苏奶奶兜着小呦呦过来,“我让卫东去喊,他不来。”

卫孟喜点头,这才符合陆广全的行事风格,越是有领导的地方他越是不爱凑,要是手里正干着工作,那更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撇下的。

“然后,苏奶奶就让伯伯们去矿长办公室!”卫红想起那场面,高兴得手舞足蹈,“然后,就所有人都知道我爸爸考第一名啦!”

“是全市第一,全省第八。”苏奶奶很认真的纠正道,“听说这次的理科特别难,他是唯一一个物化生全满分的,总分跟前面七个人拉得不大。”

“啥?!”不仅是全市第一,还是全省第八?这这这,卫孟喜一连结巴几声,愣是没说出一句整话。

既喜又忧,苏奶奶这一手玩得,本来她还想保密几天,结果这个“全省第八”一下子就全矿皆知了。

她的忧心忡忡苏奶奶很是看不上,“瞧你那出息,考得好凭啥不能让人知道,牛鬼蛇神有本事就放马过来。”

“苏大娘,您说的倒是简单,这……”

“别废话,赶紧洗你那些脏东西去。”老太太扇着鼻子遛弯去了。

卫孟喜真是欲哭无泪,她怀疑陆广全是苏老太太流落民间多年的亲儿子!

当天晚上,李矿和张副矿一起来到窝棚区,还有办公室主任后勤处主任,亲自给陆家送了一堆的罐头饼干奶粉,全是矿上奖励的。

卫孟喜忙着洗明天的下水,只透过门缝看见张副矿拍着陆学霸的肩膀说了几句啥,就是李矿一直板着的脸也好看不少,粗着嗓子说:“矿上的工作我们会安排,你明天先去一中看看,刘校长他们帮你找了补习文科的名师,老张给他安排车子。”

“成,我已经落实下去了,刘校长他们要重点辅导你,只要把语文和政治提起来,很有希望能冲刺一下省状元……你的理科优势很大,非常大。”

卫孟喜悄悄咋舌,以前李矿长哪会这么和颜悦色?又有谁见过张副矿这么夸奖一个一线职工?专属于矿长的红旗小轿车又哪里轮得到陆广全这挖煤工人坐?

卫孟喜真想拎着几个娃的耳朵说:睁大眼睛看看吧,这就是知识改变命运!

接下来几天,卫孟喜觉着整个人走路都有点飘,明明503分的成绩不是她考的,但她就是觉着比自己考的还高兴,就连卖卤肉的时候都觉着不真实——她卫孟喜真的高攀上一个大学霸啦?

这种事是瞒不住的,那天文凤来报喜很多人都听见了,没几天就连常来买卤肉的老主顾也知道了,尤其王干部,看卫孟喜的眼神都不一样了。“小卫同志,你这丈夫不一般,难为你这么多年一直供他考大学。”

卫孟喜也不好说实话,要说他以前从没参加过类似考试,这只是他第一次离高考这么近,谁也不会信啊!就连文凤也一直觉着陆学霸是不是偷偷做过历年高考真题,是不是经常挑灯夜战凿壁偷光呢。

“是啊,以后考上大学,你也就熬出头了。”

“上大学有补助拿,矿上还能发一份工资,你就不用这么辛苦出门摆摊了。”

同为女人,大多数还是更同情她这个学霸背后的,默默无闻的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一样的女人,这种同情很快转化为购买力,卫孟喜的卤肉一个上午就卖光了。

她出摊很有规律,都是只出早上九点半到十一点半,时间一到不管卖没卖完都要回家,所以想买的人都是瞅着时间来的。

今天刚收摊,把车子推到黄大娘家院里,有点担心下雨,因为下午还得去书城拿货,石兰省马上进入雨季,她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。

每次为了省时间走的都是小路,下雨的话自行车就不好骑了,可总是麻烦高开泰也不好意思,人家不仅做小生意,回去还得忙活庄稼呢。

正想着,忽然“咚”一声。

卫孟喜回头一看,不远处的青石板路上,有个老人瘫倒在地,拐杖倒在一旁。

她赶紧跑过去,想搀扶,但这个点儿路上一个人也没有,又怕是有什么事说不清,毕竟社会新闻看多了,心里还是有点忌惮的,“老大爷?”

老爷子基本没意识了,嘴里只是“哎哟哎哟”的□□着,卫孟喜看头没破,骨头应该也不至于磕一下就骨折,倒是敢扶了。

“老爷子您家住哪儿?”

老人也不会说话,卫孟喜心知这是问不出来的,直接送医院吧。可老爷子倒在地上看着瘦,但真搀扶的时候才发现身材魁梧,自己一个人也背不动,只能路边招了一辆三轮车,“同志你好,去最近的医院。”

一路上,卫孟喜帮着老人敞开衣领,担心他是中暑,又给喂了点自己水壶里的温开水,又是掐人中的,反正她又不是专业学医的,只能根据自己生活经验,把一切自己能想到的方法都给用上。

幸好市医院就在附近,三轮车师傅喊着“救命”,有医生和护士就赶紧簇拥过来,大家抬担架的抬担架,吸氧的吸氧,量血压的量血压,一下就把老爷子推到抢救室去了。

进抢救室之前,卫孟喜想了想,交了一百块医药费,“要是需要用上什么好药,你们就尽管用,不够我再……”找他家人要就行。

但医院的人却误会了,以为能这么豪横舍得花钱的,怕不是什么非常亲近孝顺的家属,还留下一名年轻大夫问卫孟喜,“你家老人平时有没有高血压?心脏病?都吃些什么药,有没有规律服药,控制效果怎么样?”

卫孟喜知道这可是关乎抢救的,不能乱说,“我不是家属,我是走路上看见他晕倒送来的,我也不知道他住哪儿。”

医生一愣,“那你来留个地址和联系电话吧。”

卫孟喜怕后续有什么的话还要联系,就如实留下了。本来她倒是想返回原地,问问附近居民,认不认识这个老人,找找他的家属的,但她的生意掉了一环就整条线都要被耽搁,只能先上书城拿货,第二天来卖卤肉的时候再去打听吧。

一般来说,只要家里人发现老人没回家,肯定会出来找的,除非老人独居。

想到这个可能,卫孟喜也不敢马虎,第二天早早到达小菜街,先去医院一趟,想看看老人家怎么样了,昨天预交的一百块钱,也不知道够不够用。都这时候了,她也倒是没把赖账的可能放心上,要真有这样不孝的儿女,连老人一百块救命钱都要赖掉,那她也只能自认倒霉,祝愿这些人自己以后都没有老的一天吧。

“同志你好,昨天中午一点钟左右送来抢救的老人怎么样了?就那位穿灰色毛衣的老爷子。”

护士抬头,“刚刚你们家属不是给转走了吗?”

卫孟喜有点吃惊,“转走”是说抢救过来以后再转院,还是转病房,或者是……

“还挺严重的,是中风,以后你们家属可得小心点,不能再让老人一个人出门了,这次能抢救过来,下次就不好说了。”说着,又有别的病人家属过来,护士就忙别的去了。

卫孟喜松口气,说起来,倒是比去年的陆老太还好点,柳迎春的信里,她可是直接中风的,就连广梅和老五也说,他们妈养了一个多月半边身体还是不协调的,至今还没恢复过来。

反正,她是一点也不会愧疚的,气到中风关她啥事,她只是把这么多年她做过的事轻轻地回报给她而已,就这就要被气中风,那以后岂不是要活生生被气死?

想着,卫孟喜就不问转哪儿去了,忙着赶回去看摊子。

消费者都是有惯性的,连续几天买过她的卤肉,即使没买过的,也是连续几天看见热热闹闹的,在心里已经接受并习惯了她的出摊时间,她远远的看见,队伍已经排得老长了。

刚开始卫孟喜是不太习惯闻那么多辛香料的,但卖的时间长了,哪一天要是有事没闻到,她还觉得不习惯,卤肉味在她脑海里已经跟“钱味”划上等号。

***

只有钱不会辜负她,这个道理卫孟喜再一次体会到了。就在她每天来回的奔波中,刘桂花在窝棚区也把店看得好好的,到陆广全正式参加高考前,小摊加门店的单日营业额已经稳稳的达到了160元,而净利润也是60元。

从劳动节后几天到七月五号,刚好整整两个月,刨除衣食住行花销出去的,卫孟喜手里有了四千块钱!

她早已没了一开始的激动,挣到第一个一百,第一个一千的时候,她激动得走路都哼小曲,到现在第一个四千块,她倒是淡定多了。

虽然这年代见过这么多钱的人还不多,但距离万元户,还一半都不到。关键是,他们现在还没有真正算得上“房子”的地方,一家七口人还挤在一间只有十二三平米的小窝棚里,这点钱,真的还不够多。

要怎么让钱生钱,把手里的钱变得更多,多到能买房置业,能买车代步呢?卫孟喜一直在琢磨这事,现在最理想的就是继续扩大经营规模,把卤肉店打到市里去。

有固定门面跟摆地摊是不一样的,摆地摊时不时会被治安队的人撵,有的时候是公安,有的起工商,小菜街每隔几天就要被赶一次。

她运气好,做买卖的时候也眼观四路耳听八方,每次看着来人不对劲,立马推起车子就跑,虽然没被现场抓住,但损失也是有的。有些买了肉正在付钱的,看见她跑了,钱也没给;有的二流子还会趁乱抢几块肉,拎着就跑,她自然也顾不上追。

那种时候,能保证自己不被抓就算全身而退了,损失点肉和钱,她都当做善事。

至于跑不快的黄大娘,被抓到一次,在派出所待了两天,倒是给放出来了,但头发更白了,脸上核桃皮一样的皱纹更深了,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。

是啊,普通人在派出所,谁能睡得着啊?更别说是一辈子没干过啥坏事的老人家。

自那以后,黄大娘挺长时间没出摊,听说是病了。

卫孟喜的推车每天寄存在他们家,自然是提着东西去看过两次,说别的还好,一说起小菜街摆摊,老太太还心慌胸闷。

卫孟喜胆子是大,但她得顾及影响,陆广全马上高考了,这节骨眼儿上他的妻子要是被抓进派出所,这不是拖后腿嘛?

万一一个不好留下案底,以后他上大学咋办,孩子咋办,政审能过关不?

想到这些,卫孟喜每次都是眼睛最尖,跑得最快的,宁可损失点钱也一定要全身而退。

今儿天气不好,从中午十一点半开始下雨,雨越下越大,街上连人都看不清了。卫孟喜的大伞在绝对的暴雨面前无济于事,她只能把车子推到国营饭店门口,那里有屋檐可以挡挡雨。

因为雨下得大,大家都以为治安队的不会来了,谁知人偏反其道而行之,冒雨也来抓搞投机倒把的。卫孟喜躲雨的位置,恰巧看不见街口动向,等反应过来的时候,人距离她只有三十米了。

她第一个念头就是——跑!

推着车子,冒着瓢泼大雨跑!

谁知一不小心,踩在一块光滑的青石板上摔了一跤,车子甩出去老远,为了抓车把手,又滑了一跤,膝盖重重地磕在石板上,那一瞬间仿佛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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