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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 89章(1/2)

姜姮是愿意去的。

这些年她一直挂念着玉徽,当年在襄邑经历了崔元熙作乱,眼睁睁看着曹昀命遭不测,看着玉徽对他不离不弃,其实姜姮心里是感慨的。

在她记忆里玉徽算不上柔善温顺的女子,甚至有些任性,自打梁潇得势,她愈加肆无忌惮,虽说不至于欺男霸女,但所言所行够得上纨绔。

就是这样的玉衡,足足守了曹昀三年。

姜姮临下马车时还在想这件事,侍女拂开车幔,她一脸愣怔地出来,刚踩上杌凳,心中淌过异样,抬头看去,见朱漆浮雕的大门前站着一个人。

朱颜酡白鹭襕衫,阔袖垂曳到地,英姿挺拔,毓秀倜傥,正站在石阶上,目送着姜姮从马车上下来。

梁潇在临来时想了想,回王府换了身衣裳。

多日来耽于政务,已经许久没有往章台行宫里去,他不想姜姮见到他一身繁冗官袍肃正迂腐的样子。

就连发髻上的玉簪都是他亲自挑选的,簪头雕琢成枫叶,别致清雅。

姜姮临来时也刻意打扮过,倒不是涂脂抹粉,而是将发髻梳拢,戴上不起眼的银钗,半边面蒙着素纱,力求不惹人注意。

梁潇看到她这身装束,内心略微失落,但面上未露出半分,只凝着她微笑:“玉徽若是见到你,一定会惊喜的。”

他下意识朝她伸出手,姜姮低眸看了一眼,隔纱含蓄地勾了勾唇角,道:“我们进去吧。”

她不肯接受梁潇的拉扯,梁潇的手在半空中僵滞了少顷,缩了回去。

这是当年玉徽和离后梁潇给她买的府邸。

六进六出的院子,歇山顶平檐屋落,渌池台馆,仆婢成群,日子过得自然是极为舒适的。

玉徽早就接到信儿,梁潇要来,早有管家候在门口,亲自迎二人进去。

府中并没有姜姮所担心的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,俱是仆婢各司其职,料理花圃、端药摆膳,极日常的平静温馨。

只是将要进寝阁时,愈加一个双目垂泪的妇人。

那妇人生就一双吊梢眼,极精明的模样,远远瞧见梁潇来了,便避在廊庑下等候,待他走近,才碎步出来极端正地敛衽为礼。

梁潇虚扶了她一把,道:“都是一家人,曹夫人不必客气。”

原来这就是曹昀的生母。

前些年姜姮虽然被关在王府里,但多多少少还是听说了一些玉徽与她这位前婆母的恩怨。

曹昀是典型的寒门子弟,寒窗苦读十余年才考进国子监,一朝中第传回家乡,这位寡母立即便上京投奔他。

当时因为玉徽掺和姜墨辞的婚事被姜王妃当众羞辱,梁潇挂念这个妹妹,存了心思要给她找个才德兼备的好夫君。

梁潇和曹昀是同窗,知道他厚道仁孝,且注意到罕有的几回玉徽跑去官衙找他,若是叫曹昀撞上,对方必然会红脸面露赧色,推算其对玉徽有意。

梁潇便开口撮合,起先曹昀是有顾虑的。

玉徽再不得嫡母喜爱,也是堂堂王府县君,而曹昀出身乡野,家中亲戚都是贫寒之辈,祖上十代没有做过官的。他担心门户不当,将来遗患无穷。

梁潇历来七窍玲珑心,若是曹昀立即应下想攀这门亲他反倒要犹疑,听他这样说越发认定他是个人品贵重不慕荣华的君子,铁了心要将妹妹嫁给他。

可他万万没想到,最后这桩婚事就是毁在“门户不当”这四个字。

曹夫人是精明泼辣的性子,两人刚成婚那几年梁潇还没有如今的尊崇地位,关起门来过日子,婆媳摩擦不断。

玉徽不是个能隐忍会说漂亮话的性子,一来二去,不光曹夫人与她仇,更闹到曹昀那里,夫妻渐生龃龉。

当年闹得最厉害的时候,玉徽曾回王府向姜姮诉过苦。

“我知道郎君是个好人,温善谦和,对我也纵容,我和婆母有什么争执,他也都尽量说和不让我受委屈。”

“可我就是觉得委屈。”

“特别是见到他家里那些粗鄙贪婪的亲戚,就让我想起在吴江的那段岁月,让我想起舅舅。我日子过得不舒心,就总爱拿曹昀和墨辞哥哥比,我就想,若当初我嫁的是墨辞哥哥,就算随他一起流放成州,也必不会遇上这些令人作呕的亲戚。你们姜家是世家大族,历来谈笑有鸿儒,往来无白丁。”

当时姜姮就觉得可笑,安慰了她几句,许是安慰得不恰当,让玉徽觉得她高高在上看不起她这点小心思,渐渐地便不再来找她。

再后来,姜姮便听到了玉徽和离的消息。

做梁潇的妹妹要比做梁潇的妻子自由快乐得多,那时他已位极人臣,大权在握,朝中人人巴结逢迎,有余力庇护妹妹在京城活得潇洒免受流言。

那时姜姮也不觉得可惜,她做梦都想和离,若是怨偶,何必强拴在一起。

可经历了这三年,姜姮才知道,玉徽与曹昀,同她和梁潇不一样,患难夫妻千金不换,若能患难,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?

梁潇简略与曹夫人寒暄了几句,曹夫人推说年老体衰要回去休息,便告辞了。

两人走至寝阁门前,里头飘出嬉笑之声,姜姮一怔,顿住步子,早一步进去的梁潇到时一脸平常地回过头看她,笑说:“愣着干什么,快进来啊。”

寝阁不算大,珠帘半卷,曹昀仍半躺在床上,脸上犹带着久病的支离苍白,唇畔却挂着温柔的笑,目光不离玉徽,随她的动作而游移。

而床边除了玉徽,还有羽织和辰羡。

姜姮做梦都没有想到,这些年玉徽竟然和羽织有联络。

三人先看见梁潇,自是表情各异的,玉徽热情地迎上来,搀住兄长的胳膊,像小女孩似的往他身上靠,正吟吟低语,蓦地,她注意到了姜姮。

一双秀目圆瞪,如见鬼般惊讶,隔纱打量了她许久,才道:“兄长,你从哪里寻来这么像的?比去年礼部侍郎送给你的那个还要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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