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9章（1/1）

布洛萨被打得偏过头，吐出一口血沫，复又扭头正视莫里斯，不卑不亢道：“我没有欺骗你，我只是说出我知道的部分。你被关在这里三千年，恐怕日日夜夜折磨你的不仅是妻子的背叛，还有背后的实情吧？你迫切想知道阿卡娜长老当年为什么会背叛你，这份焦灼一直都在啃噬着你的心！”

“闭嘴！”莫里斯气得眼球爬满血丝，对布洛萨又落下了一掌，“无知小辈，你根本什么都不懂，怎么敢说这种大话？”

布洛萨被打得双颊生疼，但心中并没有很愤怒，反而奇异地镇定下来。好歹是把莫里斯的注意力从腹部上移开了，受点痛苦不算什么。

他以舌尖顶了顶口腔内部，迎着莫里斯强大的恨意与压迫，抬眸直视对方：“作为一个龙族，我能了解到阿卡娜长老不同的一面，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她回龙岛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吗？”

“你想知道你眼中温柔善良的妻子，为什么会性情大变背叛你吗？”

莫里斯凌厉的蛇瞳逐渐变得迷茫，不知不觉松了手上的力道。“我……”他讷讷地说不出话来，心中最柔软的一块被布洛萨毫不留情地触及，坚定的仇恨之火变得摇摇欲坠了。

力量可以比敌人弱，但气势一定要压倒对方。这是布洛萨多年来总结出的战斗经验。他盯紧了莫里斯迷茫的双眸，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迸发出无比凌厉的光彩：“莫里斯，我愿意将我知道的故事告诉你，如果还是不能让你信服，我任由你处置。”

被那双灿金的、属于真正龙族的竖瞳凝视，连最肮脏的灵魂在其下都无所遁形。莫里斯心内无端起了恐惧与臣服之意，这就是血统纯正的龙族，拥有他这种混血杂种远不能及的威严。

于是在莫里斯的默许下，布洛萨缓缓讲述起了当年之事。当然内容是由他结合史书与文献拼凑的，还有那么一点美化与杜撰的成分，不过已经足够唬到莫里斯了。

“我曾有幸接触到阿卡娜长老最后的岁月。那大概是一百多年前，当时的我出生不久，作为第六代唯一的炎龙幼崽，理应由同为炎龙的阿卡娜长老传授魔法。”

谈及到阿卡娜的晚年时光，果真让莫里斯有所动容。他揪紧了布洛萨的衣料，轻声道：“继续。”仿佛怕惊醒了一个梦境。

事实上布洛萨幼年时期与阿卡娜长老的接触并不多，但他仍是绞尽脑汁回忆着：“炎龙向来长寿，但当时的阿卡娜长老却极尽衰老，她年轻时最珍爱的红色长卷发已经花白一片，被一条黑色的丝巾妥帖地系了起来。不同于其他偏爱闪亮物件的龙族，阿卡娜长老一直格外偏爱黑色，不仅家中布置是黑色，连常穿的长裙也是黑色的，只在上面点缀了几朵鹅黄的小花。”

陷入回忆中的布洛萨神情格外温柔，阿卡娜长老虽然只在他记忆中转瞬即逝，却也是一份美好的时光。

“刚开始我是不愿意去阿卡娜长老家学习魔法的，因为我觉得那里太黑暗太沉重，常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伤感。但阿卡娜长老非常喜欢小孩子，对我非常温柔，常常拿她做的小饼干给我吃。其实我一直不好意思说，她做的小饼干味道怪怪的，总有一股泥土的腥味。”

最后一句话让莫里斯出神：“泥土的腥味……”他喃喃道：“难道她还记得……我们蛇兽最爱吃的岩融草？”

布洛萨叹了口气：“也许她添加的就是岩融草吧。”

“那时我常常会问她，为什么她这么喜欢小孩子，却终生未婚没有子嗣？她总是笑笑说如今龙族生育困难，有我一个新生幼崽就很了不得了，然后就结束了这个话题。现在看来，原来另有实情。”

“可惜和阿卡娜长老在一起的岁月并不漫长。不过半年，她就因身体过度虚弱而离世了，据说是年轻时遭受过重创。我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。其实我一直隐隐约约感到她心中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象，她毕生都在追逐这个幻象，死亡于她更像是一个解脱。我真的、真的很为她感到高兴。”

说到这里，布洛萨有些哽咽。他已经记不清阿卡娜长老具体是什么模样，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模样平凡，却又异常坚韧、温柔的女性，就像贫瘠的土地里开出的鹅黄小花，根本不需要什么细心呵护。幼年的他即使调皮得把长老家中的物什摔碎了，长老也从来不会责怪他。

莫里斯怔怔的，盯着布洛萨开合的唇瓣，又好像什么也没看。他的心三千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剧烈的跳动，这鲜活的感觉让他好像重新活了过来，哪怕其中的爱恨早已夹杂着分不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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