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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3.女尊 晋江文学城首发(1/2)

册封静公子的消息,仿若投入池中的一颗石子,偌大的皇宫瞬间便被惊醒。

且不论各宫侍君们心中是何种心思,这涟漪,却是和合华宫没多大干系的。

辰时一过,皇宫侧门便开了,等待许久的清泉携着一身着素色长衫的男子,一道朝着合华宫行去。

那人眼角有细纹蔓开,头顶仅束一银簪,在这争艳的后宫更显低调,偏行走时周身带着股说不出的韵味,令人见之难忘。

这韵味并非刻意挑起女子垂怜的弱柳扶风,反倒是......反倒是让人瞧着生出几分敬意的书卷气。此等气度,出现在男子身上实乃罕见。

可若是有一个身为当世大儒的母亲,自幼耳濡目染、亲自教导,倒也能够解释。

清泉入宫前乃原家的家生子,对这位素有才子之名的原家正君颇为敬畏。便是入了宫,成了一等宫侍,被更多的富贵晃了眼,瞧见原正君时,仍旧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。

“正君,主子早就盼着您呢。”

原正君性子颇为冷淡,他不紧不慢地走着,便连步伐都未曾乱了一步,未施粉黛的脸有几许沧桑。

他望着前方,平静道:“他也该长大了。”

这普普通通的六个字,却叫清泉不敢多言。原正君素来重规矩,自主子成了宫中侍君,便是私下相见,原正君也从未漏过半分礼仪,只将主子当做宫中的贵人,而非自己的儿子。

这已经算很直白的教训之言。

想来,主子今早又得再哭一回了,清泉心底轻叹。

*

合华宫外,远远望见两人的身影,一守着的清流蓦的一喜,快步朝着殿内走去:“主子,原正君来了!”

主殿内。

鸦青色的水袖层层堆叠,墨色发丝落在上好的黄花梨木桌案上,那美人单手轻撑着脸颊,一截纤弱白皙的腕子漏了出来,窗棂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,羸弱而轻盈。

美人虽为位份,却也实至名归。

清流几乎是下意识地放缓脚步,只他先前的呼唤便惊到了那美人,待清流走到窗棂一侧,遮住了日光,原序青便也慢慢醒来。

虽自幼体弱,可美貌却是上天对他的恩赐。除了过分纤弱,原序青的发丝并无旧病之人的枯黄,睫毛也恍若那水墨丹青一般流畅,腰肢细细更添弱柳扶风之态。

这样的男子,自是讨女子喜欢的。也难怪当初在原家,后院那般多的公子,唯独主子被选中记在正君名下,有了嫡子的身份。

“可是父亲到了?”原美人的声音很好听,却总带着股子弱气,皆因体弱带来的先天不足,少了几分中气。便连哭起来,都易喘不上气。

清流细细地为他整好衣衫:“奴才瞧见时,原正君还未曾过桥。”

合华宫不远处恰有座小桥,初入宫那年原美人病危,女帝特意请来国师为其批命,知晓他命中喜水,便特意在这合华宫外凿一河道,连着那御河。

约莫国师批得准,那河道开凿至今已有三年,除了前些天,陛下宠幸新入宫侍君的那晚原美人病了遭,其余时候身子都还撑得住。

那晚陛下拒了思美人,在合华宫守了主子许久,约莫知道陛下心底有他,原美人这病也渐渐大好。

合华宫的下人便在心底觉得,主子那是心病,也就陛下纵着了。

原序青顾不上喝口茶醒神,检查完衣着并无不妥后便朝着殿外走去,方走出主殿,便瞧见两人迈过这合华宫的门槛而来。

走在前面那人一身素色衣衫,瞧见他的瞬间门,原序青便红了眼。

见状,清流赶紧行礼:“见过原正君。”

清泉也连忙道:“我去小厨房催催,想来原正君还没用过早膳呢。”

被这么一打断,原序青也回了神。

他正想上前,原正君却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:“见过原美人。”

嫁入皇宫,昔日养在膝下的孩子便成了皇家人。

在父子之前,他们首先是君臣之别。

原序青顿住脚步,受了这一礼后,便想将他搀起,不料却被原正君避开,径自站起身,平淡道:“原美人盛情。”

到了这个地步,便是再迟钝,原序青也该明白父亲生气了。

他怔怔望着自己空悬着的手掌。

站在这日光下,带着些过分的苍白,比之那院中的花树新枝,瞧着还要更羸弱些。便连一旁的清流都有些不忍了。

可这也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处理的事,只能低下头,只当看不见。

原序青忽的上前一步,与寻常人走路时的先迈左脚不同,他先迈的竟是右腿。

清流尚且未曾反应过来,原正君却是脸色一变。

那鸦青色的丝织衣摆在地面铺开,合华宫内寂寥,小厨房上空升腾着的烟火气被日光扭曲模糊,原序青眼底,那道素色衣衫也渐渐变得朦胧。

他左膝跪地,双手张开环抱住父亲的腰,头微微低垂,不叫他瞧见自个儿眼底那不争气的泪水。声音很轻却又平静。

“序青见过父亲。”

虽为皇家人,却仍是父子,虽无血脉连结,却有数年抚育之恩。

等到父亲行了宫礼后,他方才行这至亲间门的礼仪。便连最守规矩的原正君,都挑不出一丝错。

清流看明白了,心底忍不住微颤。

在岚朝,抱腰礼乃男子出嫁时方可与父亲行的礼。正如那跪ru的羊羔一般,左膝着地、跪地抱腰,还父亲哺ru之恩;而另一未跪的膝,则象征着此后嫁为妻家人,与父母再无关系。

抱腰礼极为严格,唯有正君方可受此礼,那等小侍自是不配这一句“哺ru之恩”。

只有嫡子可与父亲这般行礼;庶子若嫁了个好门第、或自身颇为讨喜,正君也会破格纵其行礼。

为何这般严格?盖因抱腰礼乃男子贤德孝顺之名的最佳印证,便是嫁入妻家也能颇受人尊重。

可那一切,都建立在有妻家人看见的基础上——现下他们主子竟在这合华宫对原正君行了抱腰礼!

除了下人,无人看见。

那么主子便是真正的、真正的想对原正君行这父子间门的、至亲的礼仪。

便是清流也忍不住眼眶微热,在主子心底,无论陛下是否在场、无论有无功利目的,原正君都始终是他的父亲,是受人尊敬的、对他有哺ru之恩的嫡父。

大约只有岚朝的男子,才能真正明白这一礼的分量。

一声轻叹悠悠响起。院内那口釉质大缸内有鱼儿扑腾着跃起,掀起小小的水花,那叹息似是错觉。

原序青只觉得头顶一重,温和慈爱的大手抚了抚他的发丝,头顶一人轻叹:“序青,你又何必如此。”

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挤出了眼眶,原正君俯身还礼,他只道:“您始终是我的父亲。”

而我也始终是您的孩子,自9岁那年受您教养,便是如此了。

*

原正君既为才子,便极为重视礼仪规矩。

儿子与他行了抱腰礼,被这纯孝之心打动,他便也消了气。既消了气,便也不会再拿乔,父子二人先是用了早膳,食不言,结束后方才一边对弈一边闲聊。

“听闻你前些日子又病了一场,身子可还好?”

棋桌支在这合华宫的长廊上,檐下微风轻拂,原美人披着一身狐裘也免得遭了风寒。

他手中捏着一枚棋子,却也知晓,父亲之意并不在他的身体上。

可有此一言,原序青便也明白过来,父亲究竟在生什么气了。

“......此事是我之过。”

“那时听闻她新册了几位侍君,便有些神思不属,再听那内务府说她翻了新来侍君的牌子,便连晚膳也用不下了,之后迷迷糊糊便烧了起来。待我醒来,方才知晓她在合华宫将我守到了三更天。”

这个她,自是指的女帝。

父子间门的闲话本也可以不必那么拘束,原序青知晓父亲的性子,守礼而不迂腐,便也坦然地说出了当初的事。

虽为歉疚之言,可观他神色间门却颇有那浓情蜜意之态。

陛下将他守到三更天......便是寻常人家的妻主,也少有这般疼惜夫侍的,更遑论那是一国之主,这也的确值得他骄傲。

原正君平淡道:“既如此,你又为何传我进宫?”

那美人眼底的喜色便渐渐散去,细长的眼睛凝着那棋局,似是被那棋盘上纵横数条的线所困,眉间门又垄上愁绪。许久,他方才道。

“我.....我觉得很难受。”

“侍寝之事,她将我守到三更天,我醒来便明了自己做了错事,便是心底再难受,也都记得好好用膳、好好吃药,未曾再叨扰过她。”

“可前日她遇刺了。”

“下人寅时便递了消息来,我却天亮方才知晓。这事儿自是不怪他们,我却恨我的身子如此不争气。”

“那时,我想与漫天神佛相求,想以我的身子换来陛下的康健。可我却忘了在宫内设一佛堂,况且我这残破身子,神佛又是否愿意相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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