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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7、第 87 章(1/4)

长河郡地处大周以北,与燕境接壤,是大周北境的第一道屏障。慕容城若想挥军南下直取中原,长河郡便是他不可越过的第一战场。多年来,北燕发动大大小小战役无数,但此处太守从前是慕瑜手下的人,等于是慕家在守着这座城池,慕容城与慕家交锋从来讨不着好处,是以多年野心一直难遂。

自去年慕瑜交回兵权,朝中势力便一日日走向微妙的局面。不仅是京中各方势力暗中重新洗牌,便连这长河郡这边境之地也难以幸免。先是长河郡太守被软禁,再是慕家的几名直系将领或意外或暗杀相继死去,而后大权彻底旁落。

长河郡几十年来固若金汤的城墙开始从内部分崩离析。

眼见着就要轰然倒塌,这个时候,晋王时照却带着七万大军前来驻守。

慕容城去年一仗败北实则损失惨重,此时长河郡的城墙到底还没有自己倒下,这个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战机。他原想静观其变,先探一探这位晋王的虚实,不想这时,他却收到一封密信。

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,与其等着长河郡的城墙年久风化,不如里应外合,强力摧毁。

这就有了葫芦谷一役。

然后溃败。

然后丢了三座城次,并他自己大半条命。

“北燕御医束手无策,慕容城至今没醒过来,殿下百步穿杨,想那慕容城这条命是保不住了。”

长河郡衙署内,探子回报晋王自北燕探回的消息。

时照身着黑衣,金冠束发,端坐上方案后,身姿如松柏清润挺拔。他闻言头也未抬,运笔批复底下将领呈上的文书。

待批完,方淡道:“继续探。”

探子方出,又有人进来报:“殿下,无猜将军回来了。”

时照提笔的手一顿,而后重重放下笔,双眸幽暗:“进。”

不久,无猜风尘仆仆进来。

他先向时照跪拜行礼,而后起身,迅速将京中局势回禀,说起景王最终只是被软禁宫中,脸上颇有不愤之色。

时照对此却并不在意,反是急声追问:“你此行可曾见到秦时月?”

无猜神情微微黯然,垂头道:“见是见到了,只是……”

时照双眸微眯:“只是他不愿归顺本王?”

无猜舌头打了下结。

时照心中明白过来,置于案上的拳头紧紧收拢。

无猜见照忙道:“殿下莫要动怒,想这秦时月年纪轻轻坐上了禁军统领的位子,来之不易,自是要好好珍惜他的荣华富贵。如今虽说陛下有立殿下为储君之心,但这时站位,于他而言到底还是有风险,他想要谨慎多保几年的荣华富贵也是有的。”

时照一言不发,面沉如水。

无猜又劝道:“这秦时月关键时刻能够弃暗投明,向殿下揭发景王通敌卖国的奸计,助殿下建功立业,说明他也是一条活得明明白白的汉子。如今不过是明哲保身,实则也是人之常情,只要日后殿下登基,秦时月自然也就对殿下俯首称臣。”

时照闭眸,久久未说话,整个人异常的样子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噩耗。

“殿下……”无猜小心翼翼地出声,“可是有何隐忧?”

时照唇角扯出一抹自嘲:“只怕本王登基之日,秦时月便如同今日的镇国公,该告老还乡了。”

无猜震惊:“他这是为何?若不是也有意归顺,这一役他又为何要背叛景王,襄助殿下?”

“背叛?”时照冷笑,“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,这个秦时月,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是景王的人。既根本不是他的人,又何来背叛?”

“不是景王?”无猜瞪圆双眼,“难道是昱王?”

时照看了无猜一眼,眸色冷冽:“若是昱王,他若知道时景通敌卖国勾结慕容城,早就在宣政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发了。以群臣压力逼迫天子当场下旨要了景王的命。”

无猜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,猛然间想到什么,不禁倒吸一口气:“那秦时月岂不是……”

“是啊,秦时月就是时陌的人。”时照淡笑一声,神情清冷而自嘲,“当日秦时月忽然送信给本王,本王便若有所悟,只是自欺欺人不敢相信罢了,这才命你回京试探他。如今看来,他果然是时陌安排在时景身边的人。这样也就能说通,为何去年北燕与西夏联手攻打长河郡,秦时月围魏救赵,却让时陌回了朝。原来这两人早就提前谋划好了,其后一切不过是里应外合。”

无猜震撼莫名,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,既惊讶又叹服,及至最后又露出茫然之色:“若秦时月果真是秦王手下的人,那么向殿下送信想来也是得了秦王授意,但问题却是,秦王为何要襄助殿下?他与殿下从前争……他与殿下一直也是竞争的关系,说到底,与昱王、与景王又有什么不同?”

时照抿唇不语,拳头握得更紧。

无猜正眼巴巴等着他解惑,不想时照沉默许久,却是看向他道:“你再回京一趟,替本王寻个人,前来一见。”

无猜:“……啊?”

……

“我早该想到的,自最初你得到葫芦谷的消息便云淡风轻,一点都不担心。我以为你是对时照有信心,其实你是对你自己有信心吧,你早已将消息告诉了他,你知他会应对,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,也不必我担心。”

长歌静静看着时陌:“为何不告诉我呢?我还平白生了你一通气呢,可委屈?”

时陌松松环抱着她的腰,以额头轻抵她的,笑道:“怎会委屈?你生气不过一时半晌就自己想通了,如此贴心善解人意,为夫心头不知道多甜。”

长歌噘嘴,似嗔似娇睨了他一眼:“不许甜言蜜语,你还未告诉我,为何不肯提前告诉我?”

“难道你怕我会拦你?”长歌挑眉。

不是没可能啊,瞧瞧方才那些贵女,个个都以为她要为皇位的事和时陌闹,一副睁大了眼睛等看好戏的样子。

“难道你同她们一样,当我贪恋权势?”长歌想想就好气,气得无意识嘟起了嘴。

时陌见她娇俏的脸因为生气微微泛红,一双樱唇微微撅着,一时心旌神驰,往前一凑,便偷了一口香。

正在生气的长歌:“……”

喂,谁要和你秀恩爱啊!

“那难道在你心中,我也同那些浅见的贵女一般,会自以为是地误解你?”时陌含笑反问。

长歌:“……谁要和你耍嘴皮子啊。”

他轻叹一声,忽收拢手臂,将她按在自己胸前,低声道:“我不告诉你,是怕你对我失望。”

“我怎会……”

长歌刚要反驳,便被时陌打断:“但我会。”

“你自小生长在慕家,看着你的父亲在战场上杀敌无数,威风凛凛从无败绩,定会以为世间男子皆是如此强大。若是你的夫君最终却败在了时照手上,你纵然不会失望,我却会觉得有愧于你。你原本,当得到这世间最好的一切。”

长歌心中一疼,轻声道:“嫁给你已经是这世间最好的事了,我从不贪心,更不贪恋那个位子。更何况,并非是你败给了时照,而是你主动成全了他。”

时陌修长的手指轻缠起她胸前垂下的一绺青丝:“是啊,若是尽力一战方败,尚有风骨气节犹存,但我如此,却无异于不战而败。我是男子,若与时照这一争终究要败,我自是希望自己的妻子当我是力有不逮而败,而非主动相让,将江山拱手交给时照,不战而败。”

“长歌,我也是要面子的啊。”他似笑非笑道。

长歌:“……”

长歌听他前面的话,心头还颇觉感触,直到他说出最后一句,长歌只觉头顶仿佛有一只乌鸦嘎嘎叫着慢悠悠飞过。

秦王殿下……你真的好意思说你要面子?

您没脸没皮的事做得可还少?

行吧……既然他要让她这样以为,她便信吧。

长歌不说什么,只是抬起头。两人咫尺距离,她毫不费力轻轻往前,便主动吻上了他的唇。

男人的薄唇略有些清冷,她抱着他的腰,一点一点地描绘亲吻。

马儿此时行至一棵树下,参天的大树枝繁叶茂,微风徐来,吹得满树的树叶发出哗哗声,仿佛羞怯于有情人香艳的一幕,在迫不及待地东躲西窜,非礼勿视。

……

慕瑜是半月后离京的,带着两子一媳,此外身无长物。

坊间早已流言纷纷,长歌有所耳闻,虽大都胡说八道,但有几字却是说到了她心尖上。

——一生戎马,权势滔天,黯然身退。

可不是吗?

她的父兄一生戎马,权势滔天,终也只能黯然身退。

不退又能如何?比起前世结局,能退,已是万幸。

一连晴朗了半月,皆是烈日高照。这一日天上却陡然厚积了云,看不见日头,风自晨起开始吹,呼啦啦的吹了大半日,至午时时分颇有些飞沙走石遮天蔽日。眼见就有一场大雨将要下来,长歌心中暗暗庆幸,今日走不成,可以多留一日也是好的。

没想雨没有下来,乌云反被吹散,午后,天光又亮堂起来。风仍旧吹着,雨却显然下不起来了。

长歌恹恹爬上马去。

她一连学了半月的马,就是为了今日可以骑马去送父兄,这样她就可以陪着他们多走一程、再多走一程,不至于被马车拖住了脚步。

时陌骑马在她身旁,两人再没带别人,赶至国公府。

镇国公府早几日便遣散了下人,这些人多半不愿走,尤其老管家,他是慕家的家生子,一辈子都在慕家,如今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了,要他离开情何以堪?他求慕瑜让他守在此处,照看慕宅,做不了粗活,每日洒扫还是可以的。

慕瑜终究狠心让他走了。

长歌懂得父亲的无奈。

他与兄长们此行不是离京戍边,还有归来日。他们是辞官回乡,永别帝都。

这宅子,往后都不会再有慕家人回来住了。

若是还留人守着,倒是平白惹那位陛下猜忌。

此时,慕瑜站在门口,负手回望“镇国公府”四字匾额,深邃的眸中映着铁画银钩的四字,便仿佛看尽了自己这一生。

慕云青与暮云岚两兄弟将两道朱漆的大门缓缓拉上,发出厚重粗嘎的吱呀声,最终在一道沉重的合拢声里戛然而止。

两兄弟对视一眼,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声叹息。

步下此生走过无数回的台阶,两人心里皆知,今日是最后一次了,不约而同走得格外缓慢。

慕府门口,所有的动作都仿佛被无限放慢。

终于,慕瑜缓缓收回目光,轻道:“走吧。”

一转身,便见到不远处静立的长歌与时陌。

长歌的目光久久落在半空,看几片枯败的叶子被风吹来,在镇国公府的牌匾前打着旋儿,缓缓吹落在台阶之下。

此情此景,难免让人想起一路走来,镇国公府所有的门庭光鲜,想到从前上门来的那些马车将整条宁安街堵得水泄不通,想到从前镇国公府的热闹繁华。

也就难免想到那十二个字。

——戎马一生,权势滔天,黯然身退。

长歌眼眶一热,她眨了眨眼,收回目光。牵着马儿走向父兄,仰头朝慕瑜扬起一抹笑:“爹爹,我来送您。”

慕瑜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,落到她牵着的一匹枣红色小母马上,眼中的深邃浓重刹那间被惊讶取代。

“……你们在和我开玩笑吗?”

却是慕云岚脱口而出,他指了指长歌牵着的马,又看了看时陌。

“你何时学会骑马了?”

“就这几日啊。”长歌一脸的骄傲。

身旁,时陌走来,以他素来波澜不惊的嗓音道:“她说慕家除了她个个能征善战,今日父亲兄嫂离京,定也是潇洒恣肆,若是身后慢吞吞跟着一辆马车,反折损了慕家的风采,特意央着我教她骑马。她说,快马相送,方是慕家退场的姿态。”

时陌话落,长歌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,指他往一旁候着的马车看去。

好像……是她想多了。

只见不远处的马车上,容菡含笑,徐徐下车来。

慕云青迎上前去将妻子扶了,返身回来,对长歌笑道:“你大嫂怀了身孕,如今胎尚未坐稳,不宜在马上颠簸。”

他说着,看向长歌,打趣道:“过意不去得很,如今这下,只得牺牲秦王妃的姿态了。”

长歌起初震惊,听慕云青打趣,也不恼,弯眸笑道:“没了姿态,却有后代啊,怎么说咱们都是赚了呢,是不是啊大哥?”

慕云青还未说话,慕瑜低斥道:“胡说些什么,都为人.妻子了,还是如此口没遮拦,让秦王笑话。”

时陌眉头微蹙,长歌忽地返身抱住他一侧的手臂,仰头对慕瑜笑吟吟道:“爹爹你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,他如今是我夫君,又不是外人,说什么笑话呢?”

时陌眉头舒展,眼中不觉露出笑意,纵容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。

慕瑜一窒,方觉说错了话。

但他一对上时陌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,便忍不住心生敬畏,完全无法像寻常长辈对晚辈那样随意。

也只有长歌能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,在他面前撒娇胡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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