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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7 章(1/2)

驿馆外,普布打听出魏明肃的身份,去卢家报信。

柴雍脸上都是失望之色:“西州都督和长史都没来,来的人是谁?”

他父亲在世时曾担任西州长史,现在的西州都督当时是都护府参军,二人共事了八年,两家是世交。假如西州都督亲自来柳城,定然能压下周钦那厮的气焰,柴雍也能靠两家的交情劝说都督抓捕武延兴的随从,可是都督却推脱担子,不肯前来,显然是不想得罪周钦和他背后的索元礼。

都督的隔岸观火说明局势比柴雍所想的还要严峻。

普布道:“是魏刺史魏明肃,听说他被贬到饶州,离开神都后又被圣上加贬了几千里,刚到的西州。他被贬前在大理寺掌议狱,都督请他审理这个案子,他一来柳城就带人把卢娘子从牢房带了出来。”

裴景耀腾地站了起来:“怎么会是魏明肃?他可不是什么好人!”

柴雍眉头皱得更紧。

魏明肃这个名字对洛阳的纨绔子弟来说,可谓如雷贯耳。

这个出身微寒的抄经生,二十岁之前一文不名,二十岁之后得到太后的赏识和提拔,迅速崭露头角,为太后的易世革命整肃异己,血腥杀戮李唐子孙。

没人能想到,区区一个穷书生,初出茅庐就敢与天下士族为敌。寺院学郎出身,以抄写佛经为生,却毫无佛心,寡廉鲜耻,毒辣乖戾。熟读经史,却为了权势,甘心为妇人爪牙。俊秀的外表下藏着一个疯狂残忍的豺狼,几年间手上血流成河,让长安、洛阳的宗室王侯和勋贵门阀都闻风丧胆。

大唐帝国第一高楼明堂落成后,太后于明堂举行大典,祭拜昊天。那日,太后第一次穿着天子衮冕,驾临洛阳则天门楼,接受满朝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者的跪拜。

魏明肃双手笼在官袍袖子里,立于太后身侧,漆黑淡漠的双眼扫视群臣,和意气扬扬的武承嗣、武三思比起来,他安静得像个心不在焉、无意间闯入大典的普通文士,但是在场没有人敢无视他,所有人都知道,谁敢对太后穿衮冕露出一丝鄙夷、质疑、愤怒的神色,魏明肃立刻会露出魔鬼面目,将那人当场打死!

就是在那一天,金乡县主明白了太后想要称帝的决心和魄力,决定把柴雍打发到西州,避开一场必将席卷整个朝堂的血雨腥风。

柴雍、裴景耀这样的名门子弟,长辈经常对他们耳提面命,魏明肃这个名字,他们不陌生。

金乡县主曾叮嘱柴雍,宁可得罪朝中权势煊赫的gāo • guān,也不能得罪索元礼、来俊臣、魏明肃那些酷吏。

裴景耀脸上多了几分焦急,道:“我听人说魏明肃没有发迹之前被名门子弟欺凌过,所以格外痛恨高门,他得势后专门针对门阀就是为了报复当年受过的侮辱,这种心理阴暗的小人,和恶毒的周钦没有分别!”

卢华英是高门士族中最尊贵的五姓嫡女,正是魏明肃最痛恨的名门之后。

“谷管事!”柴雍皱着眉,叫来一个中年男人,“你是府中管事,熟悉朝堂和高门间的人情往来,魏明肃和索元礼关系怎么样?”

谷管事低着头,道:“世子爷,索元礼、周兴之流臭味相投,来往密切,不过这位魏刺史是个异数,和其他人来往都不多,他出身低贱,对官场上的人情往来似乎一窍不通。”

柴雍接着问:“我们柴家有没有得罪过魏明肃?”

谷管事摇头道:“神都的高门贵胄之家都不屑和魏刺史来往,国公府和魏刺史井水不犯河水。”

柴雍微微松了口气,道:“去年武家想和我们柴家联姻,我母亲婉拒了,武家心怀不满,所以武延兴一直挑衅我,周钦想把武延兴的死嫁祸给我,十有八.九也是受武家指使,报复柴家。魏明肃虽然声名狼藉,和柴家没有结过仇,他来审理这个案子,也许能带来一点转机。”

柴家没有得罪过魏明肃,魏明肃又是受西州都督所托前来,应该不会像周钦那样誓要把柴家拉下马。

不过他肯为现在身份低贱的卢华英主持公道吗?他会不会和户曹、柳城县令那些人一样草菅人命,匆匆结案,直接定卢华英的死罪?

柴雍思索片刻,道:“我去见一见这位魏刺史,当面和他说清这个案子的疑点。”

裴景耀听到转机两个字,脸上不由一喜:“有转机就好!”

他立刻把消息转告给这几天日夜以泪洗面的王妤。

他是好意,不想王妤听到魏明肃的名字,脸上最后一点血色消失殆尽,惊恐得战栗起来:“魏明肃?”

裴景耀安慰她道:“大嫂,三郎会去找魏刺史证明三娘是清白的,魏刺史和柴家没有冤仇,不会像周钦那样非要栽赃嫁祸。”

王妤脸色惨白,眼泪滑落下来:“你们有所不知……魏明肃和柴家没仇,可是他最恨的就是我们卢家!”

“他恨腓腓!”

王妤还记得四年前,被赶出国公府、从地上爬起来的魏明肃慢慢挺直了背脊,转头回望卢家人的眼神。

那双漆黑沉静的眸子里,全是刻骨的恨意。

……

柴雍去求见魏明肃。

西州府兵接了谷管事塞进手里、拿着很有分量的荷包,眉开眼笑,道:“世子爷,不是小人不通融,您想见魏刺史,可能要等明天,今天求见的人一拨接着一拨,魏刺史都没见,明府要为魏刺史接风洗尘,魏刺史也推了。”

柴雍问:“不知魏刺史在忙什么?”

府兵答道:“户曹和明府离开后,魏刺史就在屋子里看公文,没见其他人,进城到现在,衣服都没换,也没叫人送吃的进去。”

堂堂刺史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青袍出现在众人面前,户曹和县令惊得眼珠都要瞪掉了,要不是簇拥着魏明肃的都是带刀的西州府兵,还真没人信他是shā • rén如麻的魏刺史。

柴雍心想,魏明肃刚到柳城就带走卢华英、接手了案子,肯定要先了解案子发生的经过,才能做出判断。

他眼神示意谷管事再给府兵一个荷包,看着府兵,语气恳切:“请你转告魏刺史一句话,郡王的亲随府兵都有shā • rén的嫌疑。”

“原来世子爷要和魏刺史说这个……”府兵把荷包塞进衣袖,笑道,“世子爷,魏刺史刚才已经派人去传令,要郡王的亲随府兵全都待在驿馆内,没有他的手令,不得离开寸步!”

柴雍一愣,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。

看来这位魏刺史是有真本事的。

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蹄声,一个满头大汗的少年跳下马背,从他身边跑了过去。

柴雍在门外等了一会儿,院子里不停有人进进出出,却没有一声说话的声音,从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就可以看得出他们的长官魏明肃令行禁止,很有威严。

普布过来找柴雍,压低声音道:“世子爷,裴公子说魏刺史和卢家有仇。”

柴雍心里一突,回到卢家。

王妤满脸绝望,含泪道:“柴世子,四年前,魏明肃曾来卢家求亲,他想娶三娘……”

柴雍愣住了,脱口而出道:“怎么可能?”

四年前,卢华英是高贵的五姓女,魏明肃是个一穷二白的抄经生,两人之间身份云泥之别,他去卢家求亲,说一句自取其辱都是轻的!这些年皇子想娶卢氏的女儿,卢家都看不上!

王妤擦了擦泪,叹了口气道:“当年的事情几句话也说不清,是三娘对不起魏明肃,她曾经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她喜欢魏明肃……后来,魏明肃求亲,卢家说了很多嘲讽魏明肃的话。”

柴雍和裴景耀相视一眼,两人都很错愕。

王妤泣道:“三娘落到魏明肃手里,魏明肃不会放过她!”

柴雍回过神,来回走了几步,道:“四年过去了,也许魏明肃现在没那么恨三娘了?”

王妤苦笑:“柴世子心胸旷达,是不记仇的人,可是这世上之人,更多的是睚眦必报!何况当年三娘确实骗了魏明肃……”

她出了一会儿神,目光落到裴景耀身上。

“裴公子,你大哥为人如何?”

裴景耀一脸狐疑,怎么问起他大哥了?

他道:“我大哥为人孝悌,知书识礼!”

王妤满含泪水的眼里掠过一丝嘲讽,凄然一笑:“四年前,卢家被抄家,女眷都关在家庙里。有一晚,你大哥深夜前来,他的随从过来把三娘拉了出去,单独带到一间屋子里。”

裴景耀呆住了。

王妤没有明说,但是她的表情又什么都说了。

“不可能!”裴景耀愣了半日,涨红了脸,愤怒地看着王妤,“我大哥是个君子,绝不会做那样的事!他真心喜欢三娘,听说三娘死在黔州,伤心了很久!”

王妤笑得悲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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